20世纪是一个充满禁锢的世纪,人类却不曾停下脚步,始终亦步亦趋地探索自由与独立,追求幸福与完整。美国历史学家托尼·朱特曾有言,“这个世界上,禁锢有很多种方式,有时候,是人惧怕自己的思想,在自身言论与信仰相左的状态下生活;有时候,是人惧怕思考本身,软弱的自己与主流意识形态合谋剥夺了他的话语权,他被裹挟着生活而不自察。”
阅读让我们挣脱禁锢,《新京报·书评周刊》自创始以来,无限相信阅读的力量。十三年来,书评周刊年度好书评选的理念从未改变,始终秉持“公共立场、专业品格、独立思想、现实情怀”。阅读需要分享,阅读也需要主张,我们观察着中国的写作与出版,致力于人与书的相遇,关注并推动普通人的阅读需求,探寻契合我们时代特质的精神家园。
瞬息万变的新媒体时代,理解世界的媒介变了,本质却从未改变:我们期待一个怎样的社会?又应该怎样去建设这种社会?当这样的难题回到人的自身,问题就变成了——人应该过怎样的生活?普通人的精神成长是怎样的?经过年复一年的好书评选活动,书评周刊的内核逐渐清晰:我们以对阅读公共属性的坚持,回到人之为人的维度本身。
我们的书单越分越细,而今增加到文学、社科、历史、经济、生活、艺术、国故、新知、教育、儿童、再版、畅销等十二个门类。我们对阅读抱有期待,期待在文学的时间河流里徜徉,期待回望曾经的文化故土,期待寻找阅读的历史轨迹,期待打开崭新的智识世界,期待发现启蒙教育的盗火者,期待在一个尊严的社会中获得美好生活。
如果用阅读来串联一个人一生的轨迹,那么今年的年度书单的120本书目,每一本都将成为人生不同阶段的珍珠。戴上这串“珍珠项链”,也许你就获得了挣脱禁锢的魔法。
今年的好书评选,分享意味更浓。从12月1日开始,我们在书评周刊微信端陆续推送12个门类的年度好书入围书单,邀请读者一起参与评选投票。我们也会邀请你一起参加一月初的年度好书颁奖典礼。(请移步“新京报书评周刊”微信端投票,微信号ibookreview。)书评周刊的年度致敬好书评选一直坚持非常严格的筛选机制。我们在入围书单中会选出12个门类、36本书的决选书单,在决选书单中产生年度致敬好书书目,把我们认为这一年最有阅读价值的书分享给大家。
奇妙的世界需要发现的眼睛
来,人之初始,我们给孩童的你一把打开知识大门的钥匙。你看,有《日课》《给孩子的汉字王国》《书中有座美术馆》,每一本书的门后都藏着甜蜜的知识,只是你要自己用胖胖的小手攥着钥匙来开启。我们也会在你临睡前,给你讲《多莱尔的希腊神话书》,或者唱上一段《月亮粑粑》里的长沙童谣。
在儿童的阅读世界中,总是蕴含着诗意的生活纹理。教育的意义不仅在于立人,对现代社会而言,其意义还在于如何“立公民”。《统治与教育》、《优秀的绵羊》以及《特权:圣保罗中学精英教育的幕后》是互相对照的镜像,当圣保罗和常春藤这样的院校培养出的都是茫然的“精英”,我们不禁要问:这些“失去了灵魂的好孩子”如何才能获得真正的国民教育?
在时间的河流里继续行舟,当眼泪与微笑都无比充沛的年华翩跹而至,艺术和新知会成为充沛心灵的良药。因为有着相匹配的能量,你也许会被《痛苦与狂喜》中的米开朗琪罗灼伤,也可能让耳朵被《莫里康内:50年一瞬的魔幻时刻》里那位殿堂级作曲家的魔音所施咒,让《古尔德读本:天才钢琴怪杰古尔德的文字炼金术》迷了心窍。更会出现的情况是,你成为那个追随光与影的人,在《与光同尘:漫谈110年以来的中国电影》和《图像与眼睛:图画再现心理学的再研究》中徘徊,最终抵达一段《永恒的时光之旅》,跟随日本生态摄影师星野道夫穿梭在极北之地西伯利亚那即将消失的风景中。
你将更渴望自然。自然是一个新知世界,我们教你《怎样观察一棵树》,也在《发明污染》中教你识别工业革命以来的煤与烟的文化,我们为你捕捉一只受惊的《纳博科夫的蝴蝶》,或者干脆让你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看蓝天,观测《飞鸟记》,也许你的思绪飘得更远,直到地球之外。那也不要紧,宇宙中有一张《星际唱片》在等着你,唱片的纹路里记载着外星生命的地球档案。
世界真奇妙,奇妙的世界需要一双发现奇妙的眼睛。生活有诸多可能的路,《如果这样做农民》也是幸福的事,只要你有《诚实的手艺》,不妨去到《苏非的果园》,看看一个西北村庄的传播学随笔,里面藏着一部珍贵的乡土社会思想传记。当然,我们可以走得更远,踏出国门,去到世界的褶皱处,跟随中国作家中第一个走出国门的背包客陈丹燕去往《捕梦之乡》,来一场基于文学的地理阅读。“神奇的天书”《哈扎尔辞典》的诞生地塞尔维亚而今成为一个边缘地带,这个静谧宗教与喧嚣炮火交织的异域世界,将启示你对历史与现实进行重新思考。
在不会消失的黑夜,阅读让你飞翔
人当盛年,总觉得自己具有无穷的力量来挣脱加之于身的种种外界禁锢。人生开始关注更多严肃议题,比如“经济”,我们疑惑《不平等,我们能做什么》,想去窥视《市场与大师》中那些西方思想背景下看待资本主义的观点,也对自己的生活环境忧心忡忡,很想知道《大国大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理想,它是否符合当代中国的发展与平衡?
比如“政治”,《关于爱国》《寻求有尊严的生活》《暴力》《政治思考》《民主的不满》和期盼已久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之恶的报告》,这些书展现的与其说是政治概念,莫过于说是政治中人性的纠缠困厄。今年可以说是全球政治年,危机是如此强烈地牵动着每个人的内心,难民危机、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动摇了过去多年以来我们习惯的“政治”模式,也让我们重新思考政治与人性的关系。
如果政治的目的真像书中常写的那样,是为了使人得到普遍的幸福,为什么今年各种政治事件带来的不是欢呼,而是震惊?为何我们所认为的善意,在难民危机下却导致如此多暴力?社会学家米尔斯呼唤我们觉醒一种《社会学的想象力》,这是一种心智的品质,帮助我们用信息增进理性,从而看清世事。
对世界有了清晰认知以后,人会弥生另一种渴望:回到历史现场。凭借人之为人的本能,我们会关照那些“边缘时代的边缘人物的边缘命运”,于是有了《我的应许之地:以色列的荣耀与悲情》《西班牙内战》《“边缘人”纪事》这样的书,从饱受摧残的以色列人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到一直在中国人视野里被忽略,但在当时牵动世界三大阵营的西班牙内战,再到中共建政初期政治运动浪潮中被淹没的小人物,这些国家和人的命运看似微不足道,但正是如尘沙般的小人物,以最真实的方式倾听历史的风声。他们见证了真实的苦难,这苦难无远弗届,远到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大地甚至更远的科雷马劳改营,无论是《科雷马故事》还是《二手时间》,都见证着历史巨轮是如何无情碾轧过小人物,让边缘普通人如何在身体和心理的禁锢中失去自由和梦想。
精神家园的乡愁,是时代最后的防守。我们开始对复原先辈生活倾注极大热情,一方面在于对古典文化的发掘与再接受,比如《李太白全集校注》《杜甫集校注》《明清社会和礼仪》《古今名人书牍选》,这样的整理,旨在让今人重拾古代的思想精华。我们当然明白世殊时异,古今思想之大不同,也许终将《种瓜得豆》,但这种努力,正在于古人文化轨迹中寻得日常生活的尊严,它关乎我们在当下的幸福感。
另一方面,地理概念上的乡愁却蔓延不可收拾,格非的《望春风》或者奥兹的《乡村生活图景》,回望凋敝乡景和记忆中的桃花源却不可再得。就让回不到故乡的人,坐在村庄桥头的石墩上,对着随风摇曳的“麦秀黍离”,吹一曲伤心的口琴之歌吧。
伤感,也许是构成人性的真实质地,美国精神分析学家卡伦·霍尼在《神经症与人的成长》中看到了人的自毁倾向,当“本我”与“超我”对抗,当我们堕入黑暗的漩涡,失去飞翔的能力时,她还是看到每个人都有渴望成长的原动力。当人生走到深处,仿佛在圆周上绕行一圈——最终重回起点,像不幸的幸福之人帕斯捷尔纳克那样,经历了诸多苦难,最后却喊出一句,“我快乐”。
波兰人米沃什,著有《被禁锢的头脑》一书,书里的东欧知识分子,在二战前后由外在的极权禁锢带来深重的自我禁锢,最终在精神上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但这样的书写,最终拥有一种启明的质地,烛照每一个时代语境下每一个在人生禁锢中挣扎的个体。翅膀虽然沉重,在不会消失的黑夜中,仍愿你能飞翔,阅读给予你力量。
撰文/新京报记者 柏琳